北京欧普优视优佳科技有限公司 架空古言穿书文——《不动心的白月光(穿书)》
文案:皎皎一开始以为自己是穿越,后来才发现自己是穿书,穿的还是古早玛丽苏的《祸乱六国:乱世皇妃》。可惜她穿的不是女主,而是早死的白月光。
家境贫寒,空有潋滟美貌,皎皎觉得乱世不好混,更何况她还有一个娇弱的母亲要养,于是打定主意远离剧情人物,和生母好好过日子。
哪里料得到她不找剧情人物,男主男配们却接连找上门来。
皎皎忧愁:一个个都是疯批神经病,这日子要怎么过啊?
乱世纷纭,群雄登场,这是一个混乱却璀璨的年代。
这里有最荒唐的君王,最卑鄙的小人,最惨烈的战争,可也有最动人的音律,最醇香的美酒,最坦诚热烈的儿郎。
从长乐巷的卖糕女走到这片土地的权利巅峰,皎皎接受采访表示:“你问我凭什么走到今天?”
沉思片刻,她回答:“凭他们恋爱脑,凭我不动心。”
看文须知:
1.+玛丽苏玛丽苏玛丽苏,雷者勿入。
2.+出场男性多,单箭头众多,但感情线过程结局都是1v1。
3.+架空历史,各种背景不要深究。
4.+女主成长系,性格变化有过程,前期不强势,这点受不了的可以提前点叉。
试读:刺绣
皎皎左手提着装满了香甜糕点的小篮子,在崔宅的侧门前,很努力地踮起脚尖,用右手去够门环。
她只有八岁,个子还不够高,因此够得有些吃力,白嫩圆润的指尖只够到了门环的最下方,哼哧哼哧勉强扣了两下门。
声音不轻不重,但也足够让门内的小厮的听到。
脚步声很快自门内响起,侧门被人从里头拉开,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。皎皎再抬起头,就见侧门开了个缝,穿着蓝布衣的小厮福润从门里探出头来,低下头看着她露出笑:“皎皎姑娘来了啊。”
他看了看天色,一边打开门让皎皎进来,一边揶揄:“今个儿可比往常晚了半个时辰。”他笑嘻嘻:“二公子身边的常青都过来问过两回了。”
常青是崔府二公子的贴身小厮,二公子有什么事情,一般都是托常青去做。今日常青来跑两回腿,八成也是二公子遣他来问的。
一想到这,皎皎不由微红了脸。
侧门的门槛有些高,皎皎拒绝了要伸手拉她的福润,小心翼翼地把篮子抱在怀里,低着头跨了进来。
福润又再度关了门。拉上门栓,转过身发现皎皎还没离开。
梳着双髻的八岁小姑娘正捏着衣角,白得跟个团子似的小脸都快埋到胸前,嗫嚅解释:“福润,我也不是每天都赖床的……我娘说,小孩子赖床是很正常的。”
她一双黑亮亮水润润的眼眸抬起来,迟疑问:“福润,常青有没有和你说二公子心情如何?”
福润见她快把衣角都揉搓皱了,心下了然:她这是怕自己迟到,二公子会气她。
可二公子对她那态度,阖府上下都知道有多好。
“二公子的心情,小的是不敢多揣测的。”
福润逗她:“皎皎姑娘,您已经迟到半个时辰了,您确定现在还要和小的在这里再多多唠嗑几句?”
这句话点醒了皎皎。
她回过神来,朝福润挥了挥手,说了句“福润,回头见”后,就撒开脚丫朝着二公子的院落跑过去。
福润站在原地,下意识也朝她挥了挥手,说了句:“姑娘,回头见。”这话说完,已经见皎皎提着小篮子,晃晃悠悠跑远了。
他没忍住又露出笑。
打扫院落的福慧不知何时来到了福润身边,跟着他一起看着皎皎的背影,笑:“没遇到皎皎姑娘前,就没见过谁是和她那样子挥手作别的。”
时人作别,平日多只作揖或抱拳,只有亲人远行送别时,才会把手甚至肩膀以上挥手道别。皎皎却是个不一样姑娘,她同人作别更可爱可亲,习惯把右手伸到脸侧,小幅度挥动。
神态更是不一样。
皎皎喜欢笑,一笑唇边就是两个小巧精致的梨涡,瞧着就喜人。因此当她笑眯眯同人挥手说回头见的时候,没有人会忍得住不露出笑,大家都会学着她的样子和她道别。
福慧说:“皎皎姑娘是个好姑娘。”他说着叹了口气,低低道:“只可惜身世差了点……”配二公子,到底还是不够了些。
福润脸上的笑消失。
他睨了福慧一眼:“咱们下人什么话该说,什么话不该说,我想你该知道。”他说:“主人家的事情,轮不到你我来置喙,管好你的嘴,别忘了上个多嘴的现在是什么下场。”
福慧登时闭了嘴。
几个月前,院里有个新来杂役不知轻重,竟然当众说了句:“皎皎姑娘长得好,可惜早早没了亲爹,将来约莫也只配给咱们公子当个妾。”
这话不知怎么传到了二公子的耳中,向来温文尔雅的人竟然难得发了怒,将那杂役罚了几十大板后赶了出去。
崔家管理祈水郡十几年,崔家赶出门的奴仆,外面是没人敢要的。想到那杂役后来的下场,福慧没忍住打了个寒颤。
他心里想,皎皎姑娘没爹又怎样,有二公子护着,这有爹没爹其实也没多大差别。
皎皎可不知道福润和福慧在背后的这一遭事。
想着再迟一会儿二公子或许会生气,她急急忙忙赶到二公子的院中。
侍女芍药正在修剪亭中的花卉,冷不丁见门口窜进来一小团蓝色的身影。定睛一看,她抿唇笑:“是皎皎姑娘来了。”
皎皎跑得急,喘了口气,见芍药看她的眼里全然笑意并无担忧,不由心下一定。
她低头从一路都保护得很好的小篮子里拿出一方绢帕,打开见里面的几块糕点都没有破碎,不由吁出一口气,合上绢帕,把这绢帕连同里面的糕点都塞到了芍药的手中。
皎皎说:“芍药姐姐,这是我昨晚和我娘一起做的红豆糕,你赏脸吃两口。”似是想起什么,她补充:“这回我多加了些糖。”
芍药嗜甜,这点是她前几天随口和皎皎聊天时说的。
听到皎皎这么说,她胸口一暖,知道皎皎是记挂自己,哪怕自己只是随口一言,她也放在心中。
一想到如此,芍药小心翼翼地接过绢帕。
绢帕干干净净,底色是月白的,一角却绣了个圆圆整整的黄色月亮。
芍药看到这月亮,却是又想起些关于皎皎的趣事来。
皎皎五岁那年,第一次登门也带了糕点,她那时候人小,尚有些见到生人的害羞,来到二公子这里,话没说几句,就要从自己的小篮子里拿出糕点给二公子。
二公子瞧她人生得圆滚滚的,家中虽不富裕,可一张脸却被养得白白嫩嫩,不由软了心肠,拦下常青,自己从皎皎手中接过她递来的绢帕。
被那么多人盯着,她紧张地又去捏衣角,明明害怕得要死,但还是努力朝二公子摆出一个笑脸,睫毛和声音都颤悠悠的。
“二……二公子,谢谢你……谢谢你救了皎皎和皎皎的娘亲。”
皎皎没爹,她是五岁的时候被芸娘带来祈水郡的。
皎皎长得好看,很大一部分是得益于芸娘。皮肤白净,明眸皓齿,一身布艺也遮挡不住芸娘的天姿国色,因此糕点店开的第一天,就有人前来滋事。
闹事的男人家中有点权势,借口芸娘铺子里的糕点吃坏了人,要强抢芸娘去他宅里做奴仆抵罪。芸娘拼命抵抗,依旧抵不住男人的大力,被他拽着向外走去。旁观人虽多,但上前劝阻的却连一人都无。
只有皎皎一人跟个炮仗似的冲了出去。
五岁的孩子牙都没长好,人也没什么力气,那时却拼了命地抱住男人的小腿,发了狠地喊:“不准你带我娘走——你个畜生,你不能带我娘走——”
芸娘一听她的哭喊,眼泪便落下来,使出力来挣脱男人,要去救女儿。
母女俩一个打手臂,一个打腿,男人被打了几下,难免生出几分火气,当下冷笑一声,使出几分力气,狠狠一脚踢开了皎皎。
他丝毫没有怜惜的意思,这一脚使出全力,把皎皎踹开几米远。
皎皎就这么被踢到了马路中央,恰巧拦住了拜祖归来的崔家二公子的马车。
马蹄就差几步就要踩到她小小的身子,她却恍然不觉,重重咳嗽几声,从地上爬起来,起身又要去追男子,眼眶含泪,只是一遍又一遍喊:“不准你带我娘走——”
崔家管理祈水郡,眼下却有人犯事犯到了崔家人的面前,二公子当然不能置之不理。
再之后,困难迎刃而解。
二公子不仅把男人关押起来,甚至还把母女俩安置到了崔府不远处的街道上生活。郡守府邸就在附近,这当然是个好地方,觊觎芸娘的人再大胆子也不敢来此处作恶。
皎皎就这么和母亲在祈水郡定居下来。
受了二公子的好,皎皎便想要报答。她主意大,打定主意后便很快抱着自己的糕点上了崔府。原以为只要把糕点交给崔府的下人就好,哪知道下人层层上报,皎皎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带到了二公子的院子里。
二公子不仅心地善良,人也长得好。
他穿着一身剪裁合身的青色衣衫,袖口和领口都绣着简单的花纹,并不繁复,似是兰又似是梅,皎皎瞧不清楚,却觉得这花纹和他人极为相配,文静又雅致。
亲手接过皎皎递来的糕点,二公子没急着打开,反倒是先去瞧绢帕上的图案。他看得认真入神,比霜还要洁白的细瘦指尖摩挲了下绢帕上有些粗糙的花纹,颜色有些浅淡的唇弯了弯。
他笑吟吟地问皎皎:“这是你绣的图案么?是鸡蛋?”顿了顿,他仿佛觉得这图案很有趣味似的,稀奇道:“见过在帕子上绣花绣鸟的,这绣鸡蛋的倒是头一回见。”
这话一说,皎皎原有的紧张就消散得一干二净。
她忍了又忍,但还是没忍住,替自己辩驳:“那是月亮,才不是鸡蛋。”她低下头,拎篮子拎得有些累了,便把小篮子抱在了怀里,一边小小声解释:“娘亲说我叫皎皎……明月皎皎的那个皎皎。”
二公子会认错,属实怪不了他。
皎皎在刺绣上没什么天赋,可芸娘又说女孩子都要会点刺绣,否则将来自己的嫁衣都绣不好。皎皎对此说法嗤之以鼻,但耐不过生母在屁股后头赶,只能勉勉强强拿起针线,开始学绣花。
芸娘是个刺绣的高手,但皎皎没继承母亲的优点。她嫌弃花鸟飞禽绣得费劲,只乐意绣一轮圆月,芸娘问她为什么绣这个,她还信誓旦旦:“您都说我名字出处是明月,那我绣自己的名字有什么错。”
可惜学艺不精,连个月亮都绣不圆。
任谁看到这椭圆形的黄色东西,都联想不到月亮头上。
——原来是明月。
崔宿白握拳轻笑一声,见着屋内的几个侍女小厮都强忍笑意的模样,眼中笑意愈发明显。他收起绢帕,只道:“明月皎皎?好名字。”
适合她。
先生
芍药说二公子在书房读书,早膳没有用。
这没有用的原因,皎皎心知肚明:二公子向来喜欢吃她做的糕点,她今日来迟,二公子的早膳时间便也因她这迟到而延迟了半个时辰。
皎皎捏紧小篮子,觉察出几分愧疚与心虚。
若非她睡过头,二公子原本今日是不会饿肚子的。
皎皎正要去书房,转过弯恰巧撞上常青。
常青原本行色匆匆,看上去似有急事,待见到皎皎,紧皱的眉头便松开。他哎哟一声:“我的好姑娘,幸好您到了——二公子担心您出了什么事情,我原本还打算去您家中探望呢。”
“没什么事。”惹得大家担心,皎皎更加不好意思:“常青,我只是不小心睡过头了。”
“您没事就好。”
常青松了口气,倒没多说什么,只是催她:“姑娘,二公子正在书房等您,您快些过去吧。”
皎皎点点头,加快脚步去往书房。
原以为书房里就二公子一人,哪料到皎皎快绕过屏风之时,却听到书房内多了一道低沉的男声。
有人在和二公子说话?
皎皎站在屏风后,一时想退出书房,可是此时已经来不及。书房内的人察觉到脚步声,下意识看过来,冷声喝道:“是谁在那里?为何进来没有通报!”
进来得太急,忘记通报的皎皎站在屏风后,尴尬不已。
她提着小篮子,怯生生从屏风后探出半个头来,明亮的眼眸去寻二公子,软声道歉:“是皎皎不守规矩。”
犹犹豫豫地提起小篮子,皎皎问:“二公子,我把糕点放这里,你们边聊边吃?”
唇红齿白的小姑娘扑闪着眼睛,从屏风后半探出身子小声询问的样子实在可怜又可爱。
崔宿白瞧见她两个发髻上的红绳垂落下来,红绳上的穗子随着她说话一颤一颤,眼神渐渐柔和。
他抬手制止皱眉要教训的下属,轻声对下属道:“不用紧张,不是外人。”又道,“如果没什么事的话,你就先回去父亲那里吧。”
人高马大的下属收回放在皎皎身上的视线,掩下心中的疑惑,低声应了是,大步离开房间。
离开的时候没忍住又低头瞥了眼皎皎,暗自嘀咕:难不成是郡守家的小姐?可向来只听过郡守家有两位公子,大公子十年前已经早夭,郡守家如今只有一位二公子,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小姐?
下属离开,书房内只剩下崔宿白和皎皎两人。
崔宿白抬眸看过去,眉梢微抬:“还不过来?”
皎皎回过神,连忙走过去,把小篮子放在桌上,揭开小篮子上的布,拿出糕点。
小篮子的底部也盖着几层布,怕的就是糕点会掉出来。又怕灰尘落到糕点上,还把糕点外头也裹上绢帕。这样重重保护,糕点自然是干干净净。
皎皎打开绢帕,露出里面的糕点,献宝似的递到崔宿白面前:“二公子,这是我新捏的花样,您瞧着是不是很可爱?”
崔宿白低下头,就见她把简简单单的糯米糕制作成了小兔子的模样,小兔子一只耳朵垂下来,眼睛又圆又大,两腮还被她贴了两瓣桃花。
捏起一片糯米糕,他细细打量片刻,惊奇:“……还是只会害羞的兔子?”
皎皎看上去很骄傲自己的作品。
她凑过来,兴奋追问:“是不是很可爱?”
崔宿白垂眸,看着她明净水润的眼眸和洁白双颊因不久前跑动产生的红晕,不由点头附和,慢慢道:“是很可爱。”
他咬了口刚夸完的兔子糕点,品尝后说:“味道也不错。”
口感软糯,并不过分甜腻,是不爱吃糕点的人也能接受的程度。
二公子夸她做的糕点好吃又可爱,皎皎着实高兴。
她一股脑又把小篮子里的其他糕点都拿出来,摆在书桌的一侧,想要二公子品尝。这些糕点不尽然都是兔子模样,还有小猪、小山羊、小猫样式的。
崔宿白瞧着,这些小动物被她捏得生趣盎然,形状是动物模样,可形态却个个都和她一样,肥嘟嘟的脸,圆圆的眼睛和染了红晕的两颊。
笑得俱都是傻里傻气。
皎皎得意不已:“二公子,这些糕点是不是都很可爱?”
她勉力要压下上扬的唇角:“我娘说,全天下都找不出一个捏糕点捏得比我更好的。”
“的确是天底下独一份的有意思。”
崔宿白道,见她笑得牙齿露出来,两只眼睛眯成月牙,不由好笑。他拿帕子细致地把指尖的糕点细碎都擦干净,拐了个弯又突的问:“——今早睡过头了?”
瞧她这康健模样,想来想去迟到的理由只有这个。
原来二公子还记得自己迟到的事情呢。
皎皎的快乐一下子没有了。
她低下头,又去捏衣角:“……我昨晚和我娘一起睡觉,我拉着她的手说了很多话,一时说得太晚,今早就起得比以往晚。”
八岁的孩子,居然还和母亲一起睡觉,她不好意思不是没道理的。
崔宿白叹息一声,倒也没多说她,只是指了指书桌:“笔墨纸砚都已备好,快写你的字去。”
崔二公子不仅是皎皎的恩人,还是皎皎的教书先生。
听了二公子的话,皎皎连忙点头,去自己的书桌前坐下,提笔就开始埋首练字。
崔宿白的书桌对皎皎来说太高太大,桌椅也不适配,因此皎皎写了两天后,崔宿白就找人做了一套小书桌小椅子。
皎皎的个子每年都在长,这套书桌也每年都被崔宿白拿去重新制作。
春日已到,窗外一片大好景色。
崔宿白闻着风中传来的淡淡的桃花香味,不经意间又想起芍药说皎皎前几日还讨了几枝桃花去。原以为是小姑娘想带回去养在屋里,哪料到最后却被她做成了糕点,又送回到他面前。
屋里闷,崔宿白把窗子又打开些。
暖风携带着外头的草木花香进了屋里,他偏头去看皎皎,正见小姑娘坐在竹木做的椅子上,左手按压着被风吹起的字帖,右手慢慢地在纸上写下一个个规整的字。
年岁说大不小,脚还晃晃悠悠,露出一双绣着虎头图案的绣花鞋。据小姑娘自己说,她娘听说穿虎头图案的鞋子的孩子更容易健康成长,因此每年都要给她绣好几双这样的鞋,让她换着穿。
崔宿白想,或许这传闻未必是假,至少在她身上应了验。她一直是个很有活力的姑娘。
三年前,皎皎和芸娘在祈水郡定居下来后,芸娘就开始为皎皎找学堂。
可惜找了一圈也没哪个学堂愿意收她的。数百年来上学读书向来是男子的事情,哪有学堂见过这样一个大大咧咧说着要学书的女孩。
谁也没想到的是,没有学堂教,小姑娘居然自己偷偷趴在学堂外的窗边学习。几天下来,没学到什么东西,人倒是被提溜到了崔宿白的面前。
学堂知道郡守家的二公子护过这一对来自异乡的母女,不敢把事情闹大惹怒二公子,便干脆带着小姑娘来到了郡守府上,好好哭诉了一番。
须发皆白的老夫子愤愤不平:“女子如何能上学堂?黄髫小儿顽劣,不好好在家绣花,非要跑到学堂惹事,二公子您是不知道,这几日学堂里的孩子都没心思学习,一个个都笑着说要好好看看这千古未有的‘女学生’!”
女学生三个字念出来,夫子更是气得吹胡子。
“女学生怎么了……女学生多正常。”
灰头土脸的小姑娘被唾沫直飞的老夫子吓到,悄悄靠近了崔宿白一些,嘟嘟囔囔:“要不是字不一样……”
后面的话她说得含含糊糊,崔宿白没听清。
老夫子听她竟然还敢辩驳,当下更气。
他拿手指着小姑娘:“从古至今,男子在外成家立业,女子在内相夫教子,这是圣人都认了的!你是哪里来的玩意儿,竟然挑战圣人权威!”
话语委实难听了。
崔宿白听得皱了皱眉,心下对这老夫子生了几分恶感。
“可律法也没说女子不能上学堂呀,只是从没人这么做而已。”
她声音低下去,可是还是在争辩:“律法都没说的事情,夫子倒是口口声声。如果我犯了律法,夫子尽管把我抓去衙门。您这样做,倒显得您才是定律法的人似的。”
这话不可谓不重,老夫子当即白了脸,说不出任何一个字来。
他再有底气,也没法当着州府家的二公子的面,说律法没定的事情得按他的方式来,这可是大逆不道。
崔宿白见老夫子面色煞白的模样,也懒得听他说什么,让常青把老夫子带下去。
他让皎皎来到跟前,扶了扶她歪了的双髻,可惜扶了半天还是歪歪扭扭,散出来的发丝越发多,显得她整个人更加狼狈。
崔宿白蹙眉,干脆解开她发髻上的细绳,于是她一头青丝便垂落下来。小姑娘发质好,头发又黑又亮,哪里是老夫子口中说的“黄髫小儿”。
拢了拢她的发,他问:“怎的这么落魄?”
小姑娘嘟了嘟唇,脸颊鼓了鼓,抬眼飞快地看了他一眼。
见他不像是生气的样子,才慢吞吞回答:“我趴在窗台听学堂学子念书的时候,夫子大喝一声,我吓了一跳,从窗台跌落下去,在泥地上滚了两圈。”
怪不得脸颊带灰,衣服也不干不净。
崔宿白抹去她颊边的灰。她被他的动作惊到,眼眸睁大,不可思议地看过来。
脸颊又鼓了起来。
崔宿白没忍耐住,在她额头轻弹一下,抿唇笑:“果然很落魄。”
他笑起来是动人的,浅浅淡淡,好看的眉眼蕴了光,看向她的眼神比春水还柔和。
皎皎看直了眼,只觉得天底下没有比二公子更好看的人了,恍神间又听他问:“为何一定要读书?”
这话把皎皎问得愣住。她仰头向他看去,却只能望进他一双澄澈透亮的眼睛。
他静静地看着她,没有责怪没有不解,有的只是平静,仿佛她做的不是这时代女子从没做过的出格举动,而是一件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小事。
恰是这一份宁静镇住了皎皎。
她又要习惯性地去捏衣角,把衣角揉得皱巴巴也哼哧不出一句别的什么来。她有很多话要说,却不知从何说起,又不知自己还能说什么。
崔宿白见她躲开视线,目光也下移,转到她捏着衣角的两只手上。
他早就注意到她有这个小习惯,当她紧张或害羞的时候,就喜欢揉着自己的衣角,把衣角揉得一团。两只小手还带着些孩童的稚嫩,白嫩圆润,指甲粉粉的,此刻却因用力,指甲盖泛了白。
崔宿白看了半晌,见她衣角越来越皱,不由叹了口气,伸手解开她缠在衣角的手指,又让芍药拿了湿布来,亲手替她擦净了两只手上指甲盖上的些许污泥。
皎皎彻底呆住。
说实话,若二公子像刚才学堂的老夫子一样斥责她贬低她,她反倒不觉得怎么样。可他没有骂她也没有说她,反而待她这般温柔,倒教她惊慌失措,开始担心自己的做法会引得城中其他人对他的非议。
一腔愧疚涌上心头,皎皎不敢看他,低头闷闷道:“外头兵荒马乱,之前我娘带我逃亡的时候,我们连墙上的遣民通告都看不懂,险些撞在进犯的他国将士手中……”
崔宿白恍然,顿时明白过来她为什么要识字读书——她只是想多一份保护自己和生母的屏障罢了。
他沉默许久,握住皎皎的手,忽道:“皎皎,我来教你。”
皎皎猛然抬头。
崔宿白却把她散乱的发丝重新拂到耳后,再次道:“皎皎,我教你读书。”
这可是郡守家的公子,他帮自己的和母亲在这个陌生的城市立足,如今又要教她识字读书?
皎皎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反握住他的手,她胡言乱语:“二公子,您真的要教我读书识字?外头的夫子要乱说的……况、况且,如果您真的要教我,束脩要给您吗……不对,我其实只是想去学堂听课就好的,夫子不喜欢我的话,我坐角落也没关系。”
“真要教你。外头没人会乱说。束脩不需要给我,多给我备些糕点就好,你上回带来的那些我就很喜欢。”
崔宿白一一回答,见她仍很有压力的样子,笑:“我整日闲散度日,正觉无所事事,现在尝尝教书育人的快乐也不错。”说到这,又打趣:“先说好,你若惫懒学习,让我失了教学的乐趣,我可马上要把你打发出去,再好吃的糕点都贿赂不了我。”
这下子皎皎急了。
她连忙许诺:“二公子放心,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!”
崔宿白自此开始教导皎皎读书识字,一教便教了三年。
三年眨眼即逝,春风又绿了枝头,红了桃花。
崔宿白读完一卷书,支颐去看一侧的皎皎。她似乎看到什么生字,不自觉皱起眉,咬着笔头,一副困惑不解的模样。
和煦暖阳在她的桌上撒下一小片金黄,女孩白皙的肌肤在阳光下几近透明。她伏在桌上,背上一身好春光。
窗外鸟儿鸣叫,屋内的空气中隐有糕点的淡淡甜香味飘浮。
崔宿白收回视线,素白指尖又翻过一页书卷,心里想:教书育人,果然是很有些趣味和快乐在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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